你来得及拍，我就来得及写！

红楼梦因他配曲而大放光彩

© 徐敏｜文

作曲家王立平

一个是阆苑仙葩，一个是美玉无瑕……

1987年，随着电视剧《红楼梦》的播放，一首经典的《枉凝眉》，传遍了天南海北，大街小巷。那哀怨伤感的旋律，如泣如诉，扣人心弦。曹雪芹的词，借助于王立平的曲，几百年来，第一次如此普及地走进了千家万户。

再后来，每次听到红楼梦的序曲，都感觉犹如天籁，觉得那完完全全就是曹雪芹想要表达的情感。甚至让人相信，如果换一个人作曲，还能否达到这样高的水平？

于是不能不说，在中国那么多才华横溢的作曲家中，选中王立平，这需要多么精准的眼光。

而具有这样眼光的伯乐，就是中央广播电台高级音乐编辑王芝芙。

那是1982年的秋天，王芝芙打电话约王立平面谈，她的先生王扶林导演正在筹拍电视连续剧《红楼梦》，问王立平是否有兴趣为这部电视剧作曲？所谓心有灵犀一点通，王立平当即表示非常乐意。

在王导的安排下，剧组的编剧、红学家、台领导与王立平见了一面，聆听他对红楼梦配曲的构想。王立平滔滔不绝地谈了一个下午，重点在强调红楼梦的音乐应该有它独特的风格、音乐语言和表达方式。

王立平心里明白，这次见面会，其实就是个考察会。

到场的十多个人听完了王立平的构想后，便离开了。没有人向他提问，也没有人发表意见。

几天后，王扶林导演在电话中通知王立平，告诉他说，经台领导和剧组研究后，决定聘请他担任电视连续剧《红楼梦》的作曲，并问他有何要求。这下王立平心里踏实了，底气就上来了，他直截了当地说，这部戏的作曲不适宜合作，希望由他一个人单独来写。

王扶林问：“一部红楼梦，那么多集，你一个人能完成吗？”王立平回答说：“你来得及拍，我就来得及写！”

这口气大了。但话是这么说，可真正做起来，却压力重重。那年刚进剧组，王扶林便对王立平说，主题曲很重要，要抓紧时间尽快写出来。但王立平对主题歌的设想，与剧组原有的看法不同，他决定改变它。这种做法很危险，而且得罪人。更要命的是，相当长一段时间内，连他自己也没想好用什么样的音乐风格作为基调。主题歌的音乐定位太重要了，它直接影响到全局的风貌，王立平不敢轻易下手，一拖再拖。

王立平知道，作为导演的王扶林，内心比他还要焦急。但王扶林每次来电话询问，却总是很客气地说：“怎么样？主题歌写出来了吗？”这比催问、责备更让王立平难堪，恨不得找个地洞躲起来。

最终，王扶林和几位编剧接受了王立平的建议，用曹雪芹的《枉凝眉》作为主题歌词，不再另外撰写新词。即便如此，当王立平交出《枉凝眉》和《序曲》的两段乐谱时，已经是剧组开拍一年多以后的事了。

王立平后来每每回忆到当时的情景，总是由衷地感谢王导对他的充分信任，搁在别的导演，说不定早就大动肝火，把像他这样拖稿的作曲者赶出剧组去了。

为了使电视剧《红楼梦》的音乐能具有自己独特的风格，王立平创作时没有采用任何现成的音乐素材，而是执意要创造专门属于红楼梦自身的音乐语言。也因为如此，要演唱这样独具情调的歌曲，就必须具备独特的演唱技巧，这在现成的著名歌唱家和专业歌手中都是没有的，只能冒着风险自己来培养。

王立平物色的这个人叫陈力，是个业余歌手。王立平找陈力试录过两首独唱歌曲，感觉她声音纯净，有相当的京剧基础，虽未接受过专业的声乐训练，却有很好的乐感和歌唱天赋。但起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歌唱演员，需要导演同意。王立平担心，像他这样违反常理的建议，会不会遭到反对。没想到王导听说后，竟然一脸平静，当即请制片主任派人去长春一汽，借调在厂里担任化验员的陈力。

在王立平的指导和点拨下，经过一个多月的训练，由陈力演唱的主题歌《枉凝眉》，加上《序曲》的录制，都圆满完成了，效果十分理想。王扶林对此非常满意，极力称赞说：好听、动人、新鲜、有特点、风格对头。但也同时提醒王立平，片头或序曲的长度就是1分50秒到2分钟，没有例外，而红楼梦的这段《序曲》长达2分42秒，审片时恐怕很难通过。王立平是老作曲了，当然知道电视剧的规定，但他坚持《序曲》不能动刀动剪。他滔滔不绝地讲了很多理由，最后干脆说，就因为是《红楼梦》，就应该有2分42秒的《序曲》。这个特例后来在电影局是怎么通过审查的，王立平不知道，但他相信，一定是王导经过力争才破了这个规定的。

为了帮助陈力了解剧情、深入理解《红楼梦》，王扶林导演还特地做了一件事，替陈力安排了一个柳嫂的角色，以便王立平能一边作曲，一边培养陈力的视唱技能。为了录制出能体现《红楼梦》独有的神韵和风格，王立平对陈力的要求常常比专业歌唱家还要严格、还要苛刻。陈力顶住了种种压力，包括王立平的语言暴力，和失去丈夫的巨大悲痛，在剧组里生活并工作了三年，最终超水平发挥，极为出色地完成了《红楼梦》歌曲的演唱，与剧组一道，共同创造了电视剧历史上的一段辉煌。

一般人看到的，都是演员、编剧、作曲、演唱者成功的光彩，而很难了解他们背后不为人知的辛酸。

曹雪芹的词与王立平的曲，可谓珠联璧合。曹雪芹当年创作《红楼梦》，于悼红轩中，批阅十载，此中甘苦，有多少人能够体会？王立平为此谱曲，单《枉凝眉》就写了一年零两个月，《葬花吟》更是长达一年零九个月。可谓呕心沥血，个中滋味，又有多少人知晓？

参考资料：

欧阳奋强《1987，我们的红楼梦》

黑白灰《77岁的他首爆〈红楼梦〉金曲创作历程：一朝入梦，终身未醒》